爱恨纠葛之间 【1】 叶微因不想浪费时间等下去,心灰意冷地订了最快的机票回国。 回国之后,叶微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,天天宅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疯狂淘宝,完全不肯跟人接触。 这样堕落了三个星期后,叶妈妈终于爆发了,把叶微因从房间里揪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。 叶微因痛定思痛,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被这样的小挫折打败。 于是第二天,她穿戴整齐,备好自己的简历,打算先找个工作稳定下来。 等时机成熟后,她再去实现自己开甜品店的梦想。 看着女儿满血复活地出门,叶爸爸朝叶妈妈竖起大拇指,好一阵猛夸。 叶妈妈满脸骄傲,慈母多败儿,要想孩子成器,不能一味宠溺。 叶微因念的是师范专业,在学校里成绩一般,她这样的大学生在C市一抓一大把,想找个不累又不需要关系的好工作,实在是不太容易。 她面试了两家,都以失败告终。 叶微因的心情糟糕透了,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利,仿佛一切都在跟她作对似的。 心情低落的叶微因独自走在繁华的街道上,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、川流不息的人群,忽然有种自己融入不了这个地方的心情。 她知道她比那些家在外地的人好很多,可是她的前途一片迷茫,跟她读书时候的理想生活差距太大。 她的甜品店灰飞烟灭了,还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第一次。 叶微因真是想哭都没有眼泪,不知不觉中来到了C市著名的护城河——白云河。 平时这里都有人围在河边钓鱼,因为今天是阴雨天气,人比较少。 叶微因走了好大一段路,才看见有个人影坐在河边。 她走近一看,是个钓鱼的老先生。 她原本是想看看他的桶里钓了多少条鱼,哪知刚走近,那钓鱼的老先生忽然捂住心口,脸色苍白地从椅子上跌下来。 糟糕,这样会掉进河里的!叶微因赶紧冲过去,及时抓住了钓鱼的老先生。 轻轻晃了一下老人,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,叶微因立马掏出手机拨打120,叫了救护车。 她自己也不敢怠慢,把老先生平放在地上,下颚抬起。 刚才看见老先生手捂胸口,她猜测可能是心脏病引发的晕厥。 确认老人没有心动也感觉不到脉搏后,她开始按压老人的胸腔,做了紧急救护。 救护车赶到后,医生直夸她急救知识学得好。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。 这些都是向林暮年学的。 林暮年以前喜欢到敬老院做义工,她便常常陪他一起,有一次正好遇到一个老爷爷心脏病突发,当时的她茫然无措,还好有林暮年有条不紊地做着急救,那位老爷爷才能脱离危险。 现在她只是依葫芦画瓢,学着他的样子做了一遍,没想到也有效果。 人送到医院后,医生要做紧急抢救,因为没有家属签字,要叶微因代签。 叶微因满腔热血,也没管什么后果就签了。 结果老先生一直未醒,医药费就只能由代签字的叶微因先垫付上了。 老人从急救室出来后,叶微因就一直在医院照看着。 到了晚上十点钟,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叶微因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,跟她讲了一下事情的具体经过,叶妈妈确认了一下经过后,不仅没有责怪她,还让她好好照顾病人。 叶妈妈还说,要是明晚那位先生还没醒,她就去医院接替叶微因。 挂完电话,叶微因回病房看了看老先生的状况,觉得一切尚好,就坐在床边守着他睡过去了。 因为睡得不太踏实,早上五点多,叶微因就浑身酸疼地醒了。 她睁开眼一看,老先生已经苏醒了,正满面慈祥地笑看着她。 叶微因赶紧站起来,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。 见他摇头之后,还是不放心地说:“我还是去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吧。” 她刚打算离开,那老先生忽然喊道:“微因——” 叶微因一愣,满脸疑惑地看着他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 老先生笑了笑,声音虚弱地说:“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,还知道你的生日。” 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,又解释道,“我是你妈妈的老同学。 你妈妈没少跟我提你。” 叶微因的下巴都快脱臼了,这位颇有气质的老先生居然是她家母老虎的同学?实在想象不出,他们学生时代是怎样相处的。 叶微因还是去值班室喊了医生,检查过后,医生说老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,不过以后最好不要去人烟稀少的地方,出行前身上要准备一点速效救心丸以防万一,毕竟心脏病突发抢救不及时的话会非常危险。 老先生向叶微因借了电话,联系了自己的儿子,不到半个小时,那人便赶了过来。 叶微因看见贺迟远的那一刹那,再次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。 她和他这是什么孽缘啊?能不能让她忘掉痛失清白的惨痛经历? 贺迟远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叶微因,他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看。 叶微因觉得很尴尬,在贺迟远进来的下一秒,她就对老先生说:“叔叔,我和我妈过些天来看你,我先走了。” “别急啊,微因,你还没见过我儿子吧。” 老先生招呼贺迟远,“阿远,过来。” 贺迟远冷着脸走了过来,叶微因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。 老先生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,好奇地问道:“你们……认识?” “不认识。” 两人这时分外默契,竟异口同声地回答。 老先生觉得有猫腻,但也不好多过问什么,便自顾自地介绍道:“阿远,这是我老同学的女儿,叶微因。 世界真小,没想到救我一命的竟是微因。” 见老先生慈爱地看着自己,叶微因腼腆一笑。 一旁的贺迟远却依旧冷着脸,语气也冷很多:“幸会。” 这是幸会该有的表情吗? 叶微因也不给他好脸色:“哪里哪里。” 老先生刚开始只是觉得他们之间有猫腻,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,他们非常不和,甚至已经到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。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情景。 他干着嗓子说:“微因啊,替我向你妈妈问好。 我这次病得不轻,你妈妈要是有时间,让她来看看我。” “哼。” 叶微因听到了贺迟远的冷笑,这个冷笑里带着厌恶,还有不易察觉的苦涩。 她应了一声后,连忙说:“叔叔,我先走了。” “嗯,去吧。” 叶微因走了不到两秒,又折了回来,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笑着问老先生:“我还不知道叔叔的名字。” 老先生失笑:“我叫贺荣光。” “哦……贺叔叔再见。” “再见。” 叶微因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贺荣光到底是什么人,因为她从来不看财经报道,也不关心C市的地产业。 她把贺荣光的话带给她妈妈,看见她妈妈脸色大变后,她开始好奇这个人,去请教了一下百度。 本来也没指望查出个什么来,谁知这一搜,贺荣光的大名有好几页,而且都有照片,就是她遇到的那个老先生。 贺荣光是个了不起的人,有着让人生畏的家世背景。 他的祖父是香港黑社会老大,他的祖母是第三房太太,怀孕后怕善妒的大太太加害自己,就逃到大陆生下贺荣光的父亲。 因为正房夫人没有儿子,又怕妾室得子后抢了自己的地位,他祖父这一生也就只有贺荣光的父亲这一个儿子,所以家产全留给了他。 那是非常庞大的家产,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。 那时候中国还没改革开放,贺荣光的父亲先发制人,买下了C市百分之三十的地产屯在手里。 改革开放后,贺荣光的爸爸眼光独到地投资了多个产业,并赚了个满堂彩,成了C市的首富。 贺荣光继承家业的时候,正逢地价疯狂上涨,他开始投资地产业,很快成了C市的地产大亨,身家急遽上涨,不仅是C市的首富,在全国财富榜上的排名也很靠前。 叶微因终于知道贺迟远为什么这么目中无人了,他那强大的背景和自己这种小市民相比,完全就是天壤之别。 【2】 第二天一大早,叶妈妈提着水果说要去医院,还问叶微因要不要一起去。 叶微因当然不想去,一个劲摇头。 叶妈妈也就没勉强她,自己提着篮子走了。 坐在厅里看电视的叶爸爸叹了口气,摘下眼镜,捏捏眼角,继续看电视。 叶微因打趣:“爸,妈是去看男人哦,比你有气质比你帅的男人哦。” 叶爸爸说:“没大没小。” 叶微因嘿嘿笑了两下,一手搭在叶爸爸的肩膀上,一手挂在叶爸爸的脖子上:“爸,你就这么放心我妈啊?” “那是当然,你妈的为人,我很放心。 再说,她要真有别的心思早就走了,也不用等到现在这一把老骨头才折腾。” “啊?”叶微因有些听不懂。 叶爸爸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:“哎呀,不用担心我和你妈,你该关心你自己。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?好好的老师不做,非要搞什么甜品店。 现在甜品店也搞不成了,工作又没着落,在家窝了快一年了!你好意思啊!” 叶微因知道她爸妈不是嫌她吃白饭,家里也不差她那点工资,只是觉得女孩子应该有个工作,整天待在家里,生活圈子实在太狭隘了一点。 叶微因努着嘴,有些不耐烦地说:“行了,我知道,我这就去找工作。” 于是叶微因回房打开电脑,又开始了狂投简历的活了。 读书的时候都盼着早点毕业,现在毕业了,叶微因又怀念起读书时悠闲又没负担的日子来。 和大学同学李欣桐、席庆诺一起加入学生会的激情,和林暮年到敬老院做义工的安宁,临近考试大家在宿舍挑灯夜读的疯狂……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,再也回不去了。 她已经毕业已经长大了。 叶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,她的手里提着菜,显然回来之前还去菜市场买了菜。 中午吃饭的时候,叶妈妈随意地说:“你贺叔叔让你去他公司上班,你明天就去报到吧。” “啊?”叶微因惊讶地吞完口里的饭,“你确定?” “确定。 你贺叔叔的公司是全国五十强,很大的公司,你好好干,以后出来去别的公司也好找工作,挺好的。” 她一个毫无经验的大学生居然能进全国五十强,这的确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。 可叶微因就是开心不起来,至于原因,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。 直到第二天在电梯里见到贺迟远,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开心不起来。 贺迟远冷冷地看着他,身后的助理帮他按了按钮。 居然和她同一楼?叶微因有种不好的预感。 整栋大楼都是贺氏的,同一层代表一个部门。 叶微因不知道贺迟远这位太子爷是什么部门的,当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公司具体干什么,但她知道自己将要和贺迟远一个部门,她就很不愉快。 可是,为了更美好的未来,她必须忍着。 谁知,这个时候电梯忽然发生故障,一片漆黑不说,还晃荡了几下,十分吓人。 叶微因哪里遭遇过这样的情景,吓得失声尖叫,在电梯里面到处乱窜。 于是…… “死女人,给我走远点!” “啊!” “该死!” 以上悲愤的喊声出自贺迟远。 叶微因怕黑,失控地在电梯里乱窜,不小心撞到贺迟远,惊慌失措下,又一拳打到了他身上。 发觉自己做错事后,她想尽快远离贺迟远,结果电梯里一片漆黑,她又踩到了某人的脚。 当电梯恢复光明正常运行的时候,贺迟远双唇泛白,手捂住胸口,紧靠在电梯上,脚在微微发抖…… 叶微因担忧地看着他:“你……没事吧?” 贺迟远忍着痛,不打算理她。 电梯到了,叶微因看电梯门开了,干笑两下:“我先走了。” 然后逃跑似地飞奔离开。 站在一旁一直忍着笑的助理对贺迟远说:“贺先生,我们也到了。” 贺迟远斜睨他一眼,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被解雇了,去财务部拿钱吧。” “……”助理要哭了,这一切又不是他的错,为什么受伤的会是他? 【3】 叶微因几乎落荒而逃地冲进办公室。 这一层只有零星的几个人,没有叶微因想象的那么多员工。 不过,她发现这个部门无论男女都长得非常惊艳,男的高大俊朗,女的婀娜美艳,而且整个楼层都散发着浓郁的茉莉花香味。 叶微因暗暗一惊,这个公司挑选员工难道都是“以貌取人”,还是因为这个部门由贺迟远管辖才特别注重外在形象?叶微因直觉是后一种,在法国那几天,贺迟远的花花公子形象已经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了。 办公室里还没进入工作状态的俊男靓女们见她走进去后,不由多看了她几眼。 她穿着粉嫩的呢子大衣、黑色铅笔裤、低跟雪地靴,一身休闲款式虽然并不学生气,但跟这里身着正装的员工还是很不一样。 一位帅气的男生朝她走来,上下打量她一番后,扑哧一声笑了出来:“姑娘,你是不是走错楼层了?这里是公关部,也就是外交部!你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,但眼神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,谁都看得出来。 叶微因心里有些恼怒,直接说这是外貌部更贴切吧? 她笑了笑,还是平和地说:“你好,我找江总管。” 帅哥身后的美女掩嘴而笑:“你对面的美人就是江公公。” 帅哥白了那美女一眼,回头正视叶微因:“你好,我是江瑜,姑娘找我什么事?” “我是来报到的。” 江瑜大吃一惊,上下打量叶微因,不死心地再确定一下:“你……你是叶微因?” 叶微因点头。 江瑜顿时有些崩溃。 昨天他接到人事部的电话,说给贺太子安排了贴身秘书。 江瑜以为会是个超级大美人,正好可以震慑一下公关部那些自信过头的美女们,哪里想到居然会来个让美女们超级自信的货?人事部的人脑袋被门夹了,不知道贺太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?这种明显还没发育好的怎么能通过面试? 江瑜尴尬地笑了两下:“你稍等,我打个电话。” 他一定要找人事部投诉,反映这种异常情况!他可不想被贺太子骂得狗血淋头。 结果电话打过去,他噼里啪啦投诉了一通,人事部十分淡定地向他阐述:“这位叶微因小姐是贺董事长钦点的人选,你要有什么不满可以找贺董事长。 顺便提醒你一下,贺董事长特别说明,要好好照顾这位小姐,工作上不懂的尽量帮忙,不要因为是新人就欺负她。” 江瑜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 皇上钦点的“贵妃”,他哪敢不从?江瑜萎蔫地走出自己办公室,来到叶微因面前:“叶小姐,我带你参观一下你将来的工作环境。” “好的,麻烦你了。” 叶微因乖乖地跟在江瑜身后。 围观的俊男靓女们下巴都脱臼了。 这么个小短腿居然是他们公关部的成员?他们一致认为,上好的美味佳肴忽然掺上了一颗老鼠屎,谁看叶微因都觉得浑身不爽。 “公关部格局分明,分三个板块,大堂里办公的人员就是在外跑腿的外交人员……”江瑜带她来到大堂,指着底下虎视眈眈看他们的工作人员。 叶微因感到明显的“排外”眼神。 江瑜再带她去了另一间大堂,他说:“这里是公司的宣传机构,负责各种宣传策划,我也是其中的一员。” 叶微因点了点头,表示自己明白了。 江瑜再带叶微因继续往里走,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,只有零星几个办公桌,里面主要是陈列着各种护手霜,琳琅满目,让人应接不暇。 江瑜见她看到护手霜后一脸震撼,解释道:“这是贺经理的喜好,因为有点特殊,为避免董事长的不理解,便摆在他的办公室。” 真是……变态的办公室啊。 叶微因冷冷一笑,没有说话。 “贺经理有三个秘书,一个外出办公了,一个已辞职,还有一个贴身跟在他身边。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,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。” 叶微因斟酌了一下,挂着笑容问:“请问我是负责外交还是宣传策划?” “你接替贺经理已经辞职的那位秘书的工作。” 叶微因脑子一嗡:“那位秘书主要负责什么事情?” “听候贺经理的命令。” “……”那岂不代表以后她要任由贺迟远宰割? “还有其他哦。” 江瑜故作神秘地调侃一句。 叶微因睁大眼睛,深吸一口气,差点没缓上来。 江瑜见她如此紧张,扑哧笑了起来,拍拍她的肩膀:“放心吧,贺太子……呃,贺经理喜欢长腿的性感妩媚型的女人,不好你这口。 你是安全的,老实本分地做好本职工作就行。” 这时,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,贺迟远稍带怒气地走了进来,见到叶微因,不禁皱了皱眉,对她的来意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。 贺迟远眯着眼睛问江瑜:“她是新来的秘书?” “是的,贺经理。” 贺迟远不用问也知道,这一定是他爸爸的主意。 他轻蔑地打量叶微因两眼,冷笑两声后,一言不发地进了里面的办公室。 江瑜安慰性地拍拍叶微因的肩:“你的办公桌在那边,白色的电话是内线,只有贺经理能打进来,红色的是外线,可以对外联络。 祝你好运。” 天,这是要掉入深渊的节奏吗? 叶微因的心情糟糕透了。 她的正对面正是贺迟远那变态的喜好收藏——护手霜。 叶微因没有接到工作命令,闲得有些无聊,加之好奇,便站在柜架前观看他的收藏品,各种品牌各种气味的,甚至各种年份的都有,其中很多已经过期了。 这根本就不是能长久收藏的东西。 叶微因暗暗猜测,贺迟远这人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,居然收藏这种东西? 正在她看得专注的时候,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,她赶忙走过去,发现是白色的内线电话。 她接起电话:“喂,你好。” “给我倒杯咖啡。” “哦好的,稍等。” 叶微因挂了电话,目光扫视了一圈,很快发现右侧的独立茶水间。 她走进去,发现茶水间的东西真不少,不仅有各种零食,冰箱里竟然还有哈根达斯。 贺迟远办公的时候可真会享受。 她泡了一杯雀巢速溶咖啡,然后端着杯子敲开了贺迟远的办公室。 贺迟远正在全神贯注地看文件,眉头紧皱,似乎对文件的内容不是很满意。 “贺经理,你的咖啡。” 她唤了他一声后,把咖啡放在他的桌上。 贺迟远嗯了一声,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 他抬眼冷冷地看着她,不怒自威:“这是什么咖啡?” 叶微因一愣:“雀巢……” “雀巢?你给我喝速溶咖啡?” 难道不可以? 贺迟远见她一副茫然的样子,愤愤地又打了个电话:“江瑜,你马上过来。” 叶微因见他几乎是砸着挂了电话,就知道他一定是在生气。 但她还是不知道,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。 这个男人,真是难以捉摸。 不一会儿,江瑜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笔记本敲门进来。 贺迟远冷冷瞥了他一眼:“你应该告诉她一些必要的知识,比如我只喝什么咖啡,只闻什么香水,只吃哪里的饭菜!” 江瑜连连点头,对不明情况的叶微因说:“你先跟我出来一下。” 太子爷的事情就是多。 叶微因点点头,顺从地跟着江瑜出去了。 江瑜把手里的蓝色本子递给她:“这是做贺经理秘书的基本守则,一定要熟读。 我知道你是贺董事长钦点的秘书,但我不得不警告你,不要让贺经理情绪波动太大,这会影响他的工作效率。 影响了他的工作效率,我们公关部就会有毁灭性的损失和伤亡。 但你要是把贺经理服侍好了,他一高兴,我们整个公关部的福利就飞上云霄了。 所以,你知道你的影响有多大了吧?” 叶微因打开蓝色本子,上面记录的都是贺迟远的喜好与怪癖。 贺迟远喜欢骑马,每个月要给他订马术报。 贺迟远偏爱甜食,晚餐必须要一份甜点。 贺迟远酷爱护手霜,关注护手霜产品的动态,就能赢得贺迟远的心! 叶微因看到这里,嘴角抽了抽。 奇葩的男人,奇葩的迎合方式。 贺迟远早上八点半准时上班,在他上班之前必须备一杯蓝山咖啡,必须、一定、切记用虹吸的方式煮咖啡。 贺迟远只闻茉莉味的香水,近身者必须用茉莉味的香水或者不用香水。 不要试图挑战他的味觉。 贺迟远午饭只吃苏记茶餐厅的东西。 晚上下班后他只要有空就会去健身房,务必提前给健身房打电话预留空位。 叶微因觉得贺迟远比祖宗还难伺候,真有一种想辞职的念头。 但一想到家中的母老虎,她咬咬牙继续往下看。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: ——以上雷区切勿进入,其他方面贺经理会待你如初恋。 请好好享受职场生涯。 看完请交还江瑜总管,为下一批英勇壮士做贡献。 江瑜亲笔。 叶微因看完后,走到江瑜的办公桌旁,把蓝色本子递还给他,末了,忍不住问一句,“贺迟远的秘书是不是换得很勤?” 江瑜点头。 叶微因嘲讽一笑,早就知道,这样变态的人,谁愿意在他手下工作啊? “贺太子最擅长炒鱿鱼。” “……” 【4】 叶微因不爱喝咖啡,自然没煮过咖啡。 为了迎合贺迟远的怪癖,叶微因不得不现学现用,在万能的百度里找到虹吸的使用方法,然后十分聪明地学会了用虹吸煮咖啡。 当她献宝一样敲开贺迟远的门,把自己千辛万苦煮好的咖啡送到他的桌上时,他显然吃了一惊。 叶微因笑着问:“怎么了?这次真的是你喜欢喝的咖啡。” 贺迟远怎会闻不到?但现在已经十点多了,早过了他喝咖啡的时间。 贺迟远冷冷地看着她:“以后请在八点半准时把咖啡煮好送来。 超过这个时间点送来的咖啡我不会喝。” 叶微因的嘴角抽搐了几下,有些负气地说:“那经理继续忙。” 转身离开的时候,把门作为发泄,关得还挺响。 贺迟远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,眉头紧皱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然后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了。 不知过了多久,贺迟远觉得饿了,抬头准备打电话叫她去订餐。 眼眸随意一瞟,目光竟在叶微因送给他的咖啡上停留。 他迟疑地端起杯子,一口喝了个见底。 冷的咖啡真不好喝。 贺迟远皱眉想。 叶微因接到贺迟远的电话,火速向苏记茶餐厅订购午饭。 苏记茶餐厅一听是贺氏集团公关部,立马就知道要点什么了。 叶微因本来还不相信,速查了一下贺迟远的饮食表,居然这么准确! 贺迟远到底吃了多少年苏记茶餐厅的饭菜,而且菜式还一直不变?都熟悉到这程度了!这个花花公子的习性实在古怪得让人好奇。 电话挂了没多久,有人推门进来,竟然是贺迟远的爸爸,贺氏集团的董事长贺荣光。 叶微因吓了一跳。 其实不止她一人吓到了,整个公关部都炸开了——从来没来过公关部的董事长今天怎么突然大驾光临?到底出了什么事了? 于是……贺荣光的身后尾随了几只不易察觉的“尾巴”,正偷偷摸摸地趴在贺迟远办公室的门边往里瞧。 贺荣光手里提着一个颇具古典特色的食盒,他把食盒放在叶微因的办公桌上,笑得慈祥:“午饭吃了吗?” 叶微因茫然地摇头。 贺荣光一脸宠爱地看着她:“就知道你没吃,看你贺叔叔给你带了什么?” 叶微因瞪大眼睛看着贺荣光打开食盒,里面的糕点全是叶微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了——C市鼎鼎有名的老字号永堂糕点。 因为太有名常常供不应求,外面买的都是冷加工的,跟新鲜的没法比。 叶微因欣喜地看着贺荣光:“贺叔叔,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永堂的糕点?还知道我喜欢吃绿茶口味的。” “你啊,不仅和你妈长得像,口味也差不多。” 一路尾随过来的员工们再次震惊得下巴都掉了,江瑜尤甚。 别人没见过贺荣光,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,但江瑜是贺迟远的高中同学,很早就接触过贺荣光。 他们父子其实挺像的,都是外表冷心更冷的人。 贺荣光对贺迟远几乎是放养的态度,不管贺迟远怎么样,他一概不管。 以前他以为这是贺荣光的教育方式,后来知道了点内情,才明白这是贺荣光对贺迟远的一种冷漠态度。 他所了解的贺荣光竟然会对个短腿妹如此特别,不仅亲自送糕点上来,还满脸慈爱地看她吃东西,俨然一副宠女儿的慈父样!这个叫叶微因的到底是谁? 贺迟远本来打算出去吃饭,见到从未出现在公关部的爸爸有些惊讶,可当他看到贺荣光正和叶微因说着话,脸一下子沉了起来。 他冷冷地看着正陶醉地吃着糕点的叶微因,如果眼神可以杀人,他或许会选择将她千刀万剐了。 叶微因似乎感应到了贺迟远不善的目光,抬头看去,贺迟远仍旧毫不避讳地继续敌视她。 叶微因怔了怔,吓得赶紧放下糕点,缩了缩脑袋,向贺荣光求救。 贺荣光不悦地皱着眉头说:“阿远,你这是什么眼神?” 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她散发着一股狐臊味。” 叶微因还来不及发怒,贺荣光却一巴掌打到贺迟远的脸上,怒气冲冲地说:“道歉。” 贺迟远用舌头在口腔里顶了下被打的脸,很疼,打得不轻。 他笑了笑,眸子里闪着不易察觉的嘲讽,他就那样看着他爸爸。 叶微因作为旁观者,明显察觉到贺迟远和贺荣光的父子关系不和睦。 至于为什么不和睦,她想肯定跟她没什么关系,今天她只是被借题发挥了。 贺迟远回眸看了一眼叶微因,眼神里半点愧疚都没有,很生硬地说:“对不起。” 叶微因赶紧笑了笑,说:“没事。” 贺迟远不再多看她一眼,对贺荣光说自己要去吃饭后,便冷着脸离开了。 叶微因原本以为,发生这样的事情,她在公司的日子肯定会很难过,但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恐怖。 贺迟远是个公私分明的人,除了对她态度冷淡,并没有刻意为难她。 当然,他对任何人的态度都很冷淡,所以对她也可以说是一视同仁。 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一个星期的职场生活,叶微因赢来了第一个意义重大的星期天。 工作后才觉得放假是上天的恩赐,她必须得好好利用这一天——睡懒觉。 叶微因觉得,对上班族来说,再也没有比睡懒觉更幸福的事了。 周日那天,冬日的太阳已经透过窗户洒满整个房间,叶微因被脸上明晃晃的阳光晒醒,翻个身后本想蒙着被子继续睡觉,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。 叶微因拿起手机接了电话,语气非常不耐烦。 “喂!” “是我。” “你谁啊?”叶微因起床气很重,语气十分恶劣。 “贺迟远。” “贺迟远是谁啊?”叶微因脑子有点空白,话音刚落,立马像拧发条一般坐了起来,“贺总。” “记得了?”贺迟远的语气依旧像平时那般冷淡。 叶微因十分不好意思:“对不起,贺总。 请问贺总找我有事吗?” “帮我预定一下马场空位,我今天想骑马。” “贺总,今天星期天。” 叶微因小心翼翼地说。 “秘书没有休假,你不知道?秘书的职责就是服从老板。” 叶微因抿了抿嘴:“知道了,贺总,请问要预约几点的?” “你收拾收拾先去马场帮我喂马,我大概十点半赶到。” 叶微因看了看床头的闹钟,现在八点半,从家里到马场起码要一个小时,还要去喂马,时间根本来不及。 叶微因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,连化妆都免了,直接穿了衣服就出门,早餐就随便抓了个面包,边跑边吃。 她火急火燎地赶到马场,饲养员便带叶微因去马厩。 这是叶微因第一次来马场,有些怯怯的,但更多的是激动。 当她瞧见贺迟远的马,兴奋得想上前摸一摸。 这马朝叶微因呼了一口重重的气,好似在警告她不要靠近它。 叶微因缩了缩手,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饲养员给它喂食。 叶微因在一旁看着马儿悠闲地吃着食物,终于忍不住地问饲养员:“我想喂它,可以吗?” “你不怕被咬?” 叶微因摇头。 饲养员笑着说:“贺先生的秘书来过很多个,你是最特别的。” “啊?”叶微因怔了怔。 “她们都嫌弃马厩脏,从不进来,对我也特别嫌弃,说话都是盛气凌人的样子,而且……”饲养员呵呵笑了起来,“她们化妆都化得跟大花猫一样,还踩高跷,就你素颜穿球鞋。” 叶微因笑了笑,她本来就是个不太讲究的人。 饲养员似乎对她印象不错,耐心地指导她怎么给马喂食。 叶微因拿了根胡萝卜递到马儿的嘴边,马儿大口喘了一口气,叶微因没有为此胆怯,反而壮着胆子再靠近了它。 马儿开始吃着她手里的胡萝卜,似乎也温顺了起来。 叶微因壮着胆子摸了摸马,马儿扬着头甩了甩,特别可爱。 叶微因高兴坏了,朝饲养员笑逐颜开:“它不吓我。” “这马本来就温顺。” 贺迟远过来的时候,叶微因正在专心致志地喂马,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动静。 饲养员本想提醒叶微因,却被贺迟远伸手制止了。 饲养员会意一笑,无声无息地走了。 叶微因咧着嘴,幸福地摸着马儿的鬃毛,自言自语地说:“马儿马儿,你和你主人的差别真大。” 贺迟远皱了皱眉,郁闷地咳嗽了两声。 叶微因转头一看,愣了一下。 贺迟远穿了一套骑马装,他身材挺拔,有一双很修长的腿,细腰系着粗皮带,展示出完美的黄金身材比例。 叶微因有些尴尬地笑道:“啊,贺总什么时候来的?” 贺迟远也不理会叶微因,径直走上前摸了摸自己的爱驹,踩着马镫一跃而上,离开马厩。 武侠电影里,剑客总是策马而来,那种策马奔腾的画面,仿佛与她眼前的贺迟远重叠起来,一样的英姿一样的气势。 叶微因看得痴了,心里想,这样出色的男人,该是许多女孩的梦中情人吧。 贺迟远喜欢骑马是因为可以肆意挥霍压抑的心情,置身于风中,凝听风的呼啸与自由。 马儿跨栏,灵巧绕行,贺迟远几乎是一气呵成,驭马技术比国际比赛的选手还要娴熟。 他在马场跑了三圈,最后停在了笑容满面的叶微因面前。 贺迟远看着叶微因那欣喜又崇拜的笑脸,不禁蹙了蹙眉:“你为什么总是笑?看个骑马有什么好笑的。” “看骑马也是一种幸福啊,感觉幸福就笑呗。” 叶微因接过贺迟远手里的马缰,摸了摸马儿的鬃毛,笑着说了一句“辛苦了”,然后带着马儿去马厩吃粮草。 贺迟远盯着她的背影,久久无法转移。 感觉幸福就笑呗。 她兴许一直很幸福吧,所以他脑海里有她一张张的笑脸,对着阳光,天真烂漫。 他爸爸和妈妈是联姻,爸爸不爱妈妈,可妈妈却被爸爸的优秀吸引而深深迷恋。 爸爸疯狂爱着的女人,是他的初恋,那个女人的出生不被祖父接受,硬是被棒打鸳鸯。 若不是因为庞大的家族需要继承人,他爸爸或许会为了那个女人终生不娶。 他的妈妈过得很不幸福,常常以泪洗面。 他的爸爸生活在过去的回忆中,眼里没有他这个儿子,也没有他的妈妈。 后来他妈妈郁郁寡欢而死,他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一样成长,除了有用之不竭的钱。 直到有一年,他爸爸常年痛苦的脸上堆出了笑容,开始努力生活,只是每个星期天总会窝在卧室里看一本书,一看就是一天。 他偷偷地打开那本书,书名叫《向前看》,书里夹着很多照片,一张又一张,属于那个女人的,每一张照片有阳光有微笑,洋溢着幸福与快乐,那个女人并没有因为和爸爸有一段有缘无分的情感而痛苦,她过得很好。 每张照片都有照相日期,这是那个女人每一年的生活状态。 后来,这个女人身边多了个小小的身影,与那个女人一样,总在阳光下笑得洋溢,仿佛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与她无关,她只有满满的幸福,满满的爱。 随着时间流逝,那个小小身影渐渐长大,可她成长的这些照片里,从来都是笑容满面,像是宣示着她的成长很幸福,她的世界很美好。 他一直嫉妒,最后到疯狂怨恨,凭什么她可以幸福,凭什么要他看见她那样沐浴在阳光里成长,而自己要在痛苦煎熬中成熟?他想让她哭,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,让她知道世界并不美好,有黑暗,有不公,有让人无力承受的痛苦。 可他终究下不了手,不是自己慈悲,只是不想与她再有交集。 她是他童年痛苦的源头,她是他童年羡慕嫉妒的一抹阳光。 他一直抗拒着她…… 叶微因似乎也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,她回头看去,果然,贺迟远远远注视着她,好似她是个怪物。 “贺总?”叶微因试探地招呼一声。 贺迟远摘下帽子,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:“这么好的天气,要不要试试骑马?” “可以吗?”叶微因一阵惊喜。 贺迟远心里哑然,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。 由于叶微因的身高不高,只能由贺迟远抱上马。 贺迟远环住她的腰,两人离得近,她闻到贺迟远身上淡淡的烟草味,不禁红了脸。 叶微因上了马,有点紧张,抱着马脖子不敢撒手。 贺迟远瞧她这怂样,无奈地道:“抓缰绳,放开马脖子,马觉得不舒服会甩了你。” 叶微因哭丧着脸看他。 贺迟远叹了口气,纵身上了马。 贺迟远从她身后抓住缰绳,长臂横在她的腰间,几乎是用蛮力才把她贴在马背上的腰拽到他这边。 一下子的亲密,叶微因有些不好意思,用屁股挪离贺迟远,往马脖子上骑。 贺迟远也察觉到她的“疏远”,直接放开她,把缰绳送到她的手上,就利索地下马了。 叶微因见状,动也不敢动。 贺迟远嗤笑:“夹马肚子。” 叶微因依言夹了下马肚子,谁知马儿居然开始走动,吓得叶微因七魂六魄全散了,她抱住马脖子,痛哭:“不骑了,不骑了。” 贺迟远实在对她无语,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胆小的人。 叶微因的脚一着地,就蹲在地上抹眼泪。 贺迟远哭笑不得:“胆小如鼠。” 了解叶微因的人都知道叶微因胆子特小,怕高、怕摔、怕死、怕凶,总之什么都怕,就连对待爱情,她也怕。 若不是她这胆小的性子,她也不会和林暮年分手了,怎么说也有两年的感情,说短不短,说长不长。 叶微因哭得挺凶,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对贺迟远说:“贺总,让你见笑了。” 一般女人看见他,都会展现出完美的自己,来吸引他的注意。 可眼前这个短腿妹,尽出洋相,并且十分没有自觉性,这让贺迟远觉得好笑又无奈。 贺迟远说:“拿纸巾擦擦你的眼泪鼻涕吧,有你这样的秘书,真觉得丢脸。” 叶微因吸吸鼻子,有些委屈。 又被嫌弃了…… 出了马场,贺迟远的心情似乎不错,提前解放了她。 叶微因看着贺迟远驾车离开,心里一阵惆怅,虽然她不足以让他怜香惜玉,但他至少也应该表现一下绅士风度,顺便把她送回市区吧?这种偏远地区,现在很难打到车啊! 正在她纠结地等待出租车时,一辆刚刚离她而去的豪车横在她面前。 贺迟远摇下车窗:“上来吧,送你回市区。” 对于贺迟远的折返,叶微因是又意外又惊喜,她高高兴兴地上了后座。 在车内,她一直想找话题聊天,活跃一下气氛。 但她尝试了几次,贺迟远总是不冷不热地回答。 叶微因也觉得没劲了,就闭嘴不谈,眼睛往外看,看外面的风景打发时间。 忽然,贺迟远的手机响了,贺迟远接起,语气公事公办,不冷不热。 贺迟远挂完电话,他对叶微因说:“你会开车?” “有驾照,但是单独开没几次。” 叶微因回答。 贺迟远说:“跟我去个地方,有个饭局,肯定会喝酒,到时候你帮忙代驾一下。”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,明显是命令的口气。 叶微因有苦不能吐槽。 早知道她就不贪小便宜坐贺迟远的车了。 她处于无限后悔之中。 叶微因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来“会员制”的高级会所。 金碧辉煌的装潢,礼仪小姐的美胜过电视里的大牌明星。 贺迟远见叶微因这么没见过世面的东张西望,蹙眉提醒她:“别给我丢脸,OK?” 叶微因点头如捣蒜。 但当贺迟远回头继续向前走的时候,叶微因不甘心地朝他的后脑勺做了个鬼脸。 这种地方就是烧钱的地方,下次请她来她都不稀罕。 进入一间包厢,里面坐着两个人,一位是秃顶啤酒肚中年发福的男人,一位是戴着金属框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稍显年轻的男人。 两人见贺迟远进来了,连忙站起来与他握手。 贺迟远一改平时严肃冰冷的态度,笑了起来,好像顿时平易近人了许多。 他握着中年男人的手,说道:“杜老板,你好。” “哎呀,贺总言重了,叫我老杜就好。 令尊最近身体如何?” “家父身体最近欠安,要不然家父肯定得来见你不是?” “哈哈……不敢当不敢当。” 中年男人笑得很欢,反观贺迟远,笑得十分平静。 叶微因忍不住嗤之以鼻,商场真虚伪。 这次饭局的目的,是为了一块“闲地”。 原来杜老板手里有块地,当时投标的时候觉得有极大的利用价值,打算建高级住宅区。 谁知后来才发现这块地东临钢铁厂,空气质量不过关。 计划不得不取消。 但闲地套钱太多,杜老板不得不把这块地给卖了。 杜老板就把目标指向贺家。 问问贺家有没有收购的意思。 贺迟远明确地说:“没想要。” 杜老板的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。 贺迟远又说:“但是我可以让杜老板把这块地卖出个好价钱。” 贺迟远的计划是,里应外合抬高这地的价格。 何为里应外合?就是贺迟远对外放出话,对这块地志在必得,抛出烟雾弹,与贺家对立的老板就会盲目投资,抢占资源。 而杜老板在外暂且不要说起取消建高级住宅区的根本原因,只说找不到投资商,资金不到位才不得已取消。 叶微因在旁听着贺迟远的计划,不得不承认贺迟远挺阴险的。 他这个计划,一方面让杜老板欠他一个人情,一方面又能让对手损失一笔,一石二鸟,手段高明。 杜老板听了贺迟远的计划,高兴不已,手舞足蹈,连连敬酒,贺迟远也恭敬不如从命,一一接受。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,杜老板已醉得不省人事了。 跟他一起的斯文年轻男人对贺迟远说:“贺总,我带家父离开了。 您……” 贺迟远指着叶微因:“我有她。” 斯文男人领会,朝叶微因点点头,与贺迟远道别,就扶着杜老板离开。 两人离开后,叶微因忍不住问:“原来那个男人是杜老板的儿子啊。 不过带他儿子过来干什么?他儿子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,我还以为是代驾呢!” “混个脸熟。 顺道教他儿子,什么叫作生意。” 贺迟远显然也有些不舒服,捏着额角,皱着眉头。 叶微因问:“贺叔叔以前也是这么带你出来?这么教你?我看那位年轻人对这事不是很感兴趣。 你呢?当时是不是觉得非常没劲?” 贺迟远捏额角的手明显地顿了一顿,目光冰冷地斜睨她:“你问得太多了。” “有什么关系?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。” 叶微因嘀咕着,把水端到他面前,服务得很周到。 贺迟远接过,喝了一口水:“这是子承父业的必经之路。 我也不能幸免。 我想大部分都是想自己创业,创造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吧?子承父业,就算做得再好,别人都会说这不是他打的天下,是他的父辈。 特没成就感呢。” “你也想自己创业?”叶微因好奇地反问。 贺迟远只是淡淡的笑而不答。 【5】 到了市区,叶微因把贺迟远送到公寓楼下。 她不想上去,贺迟远也没勉强她。 叶微因直接下车,转身打了出租车回家。 贺迟远一直静静地坐在车里,看着乘载她的出租车渐行渐远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他才开车门,回公寓。 回到家的叶微因就像突然断电的电器,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,扁着嘴对叶爸爸说:“做秘书好辛苦。 爸,你跟妈妈说说,不想你们的宝贝女儿早死的话,就批准我辞了这份工作吧。” 叶爸爸安慰道:“你妈妈也是为你好。 天天窝在家里也不像话。 到外面见见世面,顺便找个男人赶紧定下来。” 叶微因叹了口气,又是这样的话。 这都是近年热播的婚恋题材电视剧给害的。 凤凰男的极品亲戚、异地恋结婚后生活方式的差异造成的各种矛盾、北漂奋斗青年的辛酸史等等,把叶爸爸叶妈妈吓得一惊一乍,指明要叶微因在本市找个稳定的工作,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本地男人嫁了,平平安安过一辈子,就像他们一样。 至于凤凰男、异地恋、去外地闯荡什么的,想都不要想。 大学还未毕业那会儿,叶微因很排斥她爸妈的看法,只是最后还是收起了自己的锐气,主要是她太胆小,不敢冒险。 当然,也是因为她对林暮年的不自信。 林暮年不是本地人,但家境比较富裕,爸妈在国外拥有多家连锁餐厅。 和林暮年在一起之前,叶微因就知道他以后会去国外发展。 他右耳先天性失聪,不过他信基督,相信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宠儿,若有一样不完美,上帝就会补偿他另一种绝对的完美。 林暮年得到的完美补偿是他的绘画天赋。 他只画静物,从不画活物,当然包括人。 早在大学时候,他就搞过个人画展。 他的一幅画就能卖上万块,但他会把卖画的钱捐给孤儿院、养老院或者慈善机构,从没想过送什么礼物给身为女友的叶微因。 就连难得的休息日,他都去教堂做礼拜,然后跟着教众去敬老院去做义工,从没把时间单独留给她。 叶微因以前觉得这种男人是世间罕有,心甘情愿地奉献他所有的一切,认为他做的事平凡又神圣。 只是她到底是俗人,希望自己的男友能重视自己一点。 在林暮年一再的忽略下,叶微因觉得很累,最后选择了分手。 她觉得林暮年高洁的品质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,自己这种俗人只会拖累他,她该及时松手。 林暮年很平淡地同意了她的要求,所有反应如他这个人一样,淡淡的。 叶微因想,他对她的感情,或许也是淡淡的。 【6】 叶微因觉得贺荣光对她真是不同寻常的好。 每到午休时间,他就会带着食盒来公关部,给贺迟远的点心也会给她捎一份。 刚开始几次她很感激,次数多了,叶微因有点害怕了,她不知道贺荣光是什么意思。 胆小如鼠的她把这事告诉了她妈妈,叶妈妈听后苦笑:“你就收着吧,他就是这样的人,想对喜欢的人好。” 叶微因当时吓傻了。 叶妈妈知道叶微因会错了意,哈哈笑道:“只是单纯的长辈喜欢后辈,你以为你万人迷啊!” 后来,叶微因就大大方方接受贺荣光的好意,不过每次贺荣光走后,她把食盒送到贺迟远办公桌上时,总会遭到贺迟远的白眼。 她觉得自己挺无辜,她只是个跑腿的啊。 叶微因的例假一直很正常,偶尔有偏差,也就一两天的事情。 现在过了半个月了,例假还没有来,这很不正常。 想起那次意外,她胆战心惊地想,自己该不会是怀孕了吧?那天她光顾着生气,事后也没有做任何紧急补救措施! 万分纠结地又等了三天,例假还是迟迟不来。 叶微因终于着急了,于是她豁出去了,决定直接去找贺迟远。 中午贺荣光送完食盒离开后,她提着食盒,敲响了贺迟远办公室的门。 “请进。” 门内传来贺迟远冷冷的声音。 叶微因咬咬牙,转动门把手,走了进去。 贺迟远抬头看是叶微因,再看了看她手上提的东西,又把注意力转到文件上,随意地说:“放下吧。” 叶微因纹丝不动,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 贺迟远发现她似乎还有话要说,又把头抬起:“有事?” 叶微因酝酿一下,积攒了足够多的勇气,干着嗓子说:“那个……关于那晚在法国发生的那个意外……” 贺迟远抬头眯着眼看她,一副看好戏的样子,似乎很不满意她的旧事重提。 “我只是想问一下,那晚,你有没有做什么保护措施?”叶微因觉得说完这话,差不多耗尽了她这些年所有的勇气。 贺迟远一怔,皱了皱眉,试探地挑眉:“你怀孕了?” 叶微因听到贺迟远这么一说,当即眼前一黑。 这么说,贺迟远是没有做任何措施了?她哭丧着脸看贺迟远:“还不确定,但是我已经半个月没来例假了,这很不正常。” 贺迟远皱了皱眉,考虑了一下,说:“你先去确定一下,要是真怀上了,直接去医院打了,医药费以及保养费我付。” 其实这个结果叶微因早就猜到了。 她也没想过靠着孩子一步登天。 一是她对嫁给有钱人没兴趣,她对钱没什么欲望,有钱就多花一点,没钱就少花一点。 她并不羡慕那些有钱人的生活。 简单来说,她不是一个物质的女孩。 更重要的一点是,她对贺迟远没感觉,这个男人与她想要的“平平安安过一辈子”的类型相差十万八千里。 这种招蜂引蝶、身边莺莺燕燕环绕的男人,对她来说实在是伤不起。 即使她已经有了怀孕必打掉的觉悟,但她没这个勇气。 她一个人根本不敢去医院,就连去药店买个验孕棒证实的勇气都没有……她一向循规蹈矩,典型的乖乖女,这种“出格”的事情她想都没想过。 叶微因小声说:“你去药店帮我买个验孕棒吧。” “……”贺迟远抖了抖嘴角,“为什么?” “反正你是罪魁祸首,我没计较你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已经很大方了,你还好意思让我一个女孩子去买验孕棒?你要是不去买,我就不管了,到时候肚子大起来,我就去找贺叔叔直接把孙子送给他!” 贺迟远还未发作,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。 两人皆一惊,齐刷刷往门口看,见到铁青着脸的贺荣光,两人非常有默契,脸被粉刷了似的,惨白无比。 贺荣光本来已经走到电梯里了,因为想到这次的点心中有一款糕点加了芥末,他知道贺迟远不爱吃,刚刚忘记提醒了,所以折回来打算说一声。 他没见到叶微因,反而听到贺迟远的办公室里有类似争吵的声音,走近一听,脑袋嗡嗡响,叶微因怀孕了?还是贺迟远的?虽然贺荣光一直盼着能有这样的结果,他故意安排叶微因做贺迟远的秘书就是想撮合他们,但现在的情况,好似不是想象的那样! “孩子不准打。” 贺荣光冷静下来后,命令式地说出自己的看法。 “爸。” 贺迟远觉得头疼,“她有没有孩子还是个问题。” “不管有没有孩子,你这不孝子居然占了微因的便宜,就该对她负责。” 不等贺迟远表态,叶微因急忙替他解围:“贺叔叔,我不需要贺总负责。” 贺迟远听后,愣了愣,眉头皱了起来,面带愠色。 贺荣光也不高兴了,他说:“胡闹!你一黄花大闺女被这不孝子糟蹋了,这怎么可以?” 叶微因面露难色。 贺迟远冷冷一笑,他看着贺荣光说:“赖在我房间里不走的人是她,我还嫌自己被她糟蹋了呢。” “你……”贺荣光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贺迟远,见贺迟远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,胸口钝痛,他紧紧捂住胸口,呼吸急促,两眼一翻,轰然倒地。 叶微因和贺迟远大惊,急忙朝贺荣光奔去。 贺荣光在贺迟远的办公室被救护车抬走的事情,成了公司员工茶余饭后的谈资。 大多数人都知道董事长对总经理很淡漠,这些日子董事长却每天带着食盒去总经理办公室,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 只是没想到小秘书喜欢上了风流俊逸的贺总,两人在办公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时,正好被献殷勤的董事长瞧见了,董事长一气之下心脏病突发。 这个版本合情合理,瞬间在整个公司都传开了,弄得叶微因根本没脸在公司上班。 可母亲大人的淫威不可小觑,她又必须按时去公司报到,可谓是度日如年啊! 事后的第四天,贺迟远把她叫到办公室,面色凝重地说:“你去收拾一下,等下我带你去趟医院。” “见贺叔叔吗?”贺荣光当天晚上就醒了,叶微因其实很想去看看他,但想到自己是诱发贺荣光心脏病的原因之一,怕他见到自己又被刺激,就一直没去医院。 贺迟远斜睨她一眼:“去医院看看有没有怀孕。” 叶微因怔了怔,点点头。 这几天她的注意力都在四处疯传的“谣言”上,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忽略了。 她就是这么孩子气的一个人,现在的心智还和十八岁的少女一样,完全没有做妈妈的觉悟。 叶微因觉得既然来医院了,就该去看看贺叔叔,刚把这个建议和贺迟远一说,贺迟远立马蹙眉拒绝:“不行,你要是去了,我爸就会让你做检查,到时候真的有了,别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堕胎。 等结果出来了再说。” 原来贺迟远好心带她去检查,是想先下手为强啊。 叶微因有些心凉,但也没有反对。 对他们来说,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。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,但天有不测风云,刚从停车场出来,就碰见了叶爸爸和叶妈妈。 “爸妈,你们来医院干什么?”叶微因尴尬地笑了笑,看见她妈妈那样审视的眼神看贺迟远,她就知道她妈妈想多了。 叶妈妈说:“你贺叔叔住院了,来看看。 你来医院做什么?” 叶妈妈没打算告诉叶微因,贺荣光特意强调要她和她丈夫来医院一趟,说是要和他们谈谈有关叶微因的事。 叶妈妈了解贺荣光不是小题大做的人,知道肯定是要紧事,就拉着老公一起来医院了。 叶微因怕爸妈问多了,也就随口胡诌:“我也是来看贺叔叔的呢,不过先和同事还有点事儿。” 贺迟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,觉得这个借口实在是烂透了。 果然,叶微因拿了东西准备尿检时,妇产科那边就接到了贺荣光的电话。 姜还是老的辣,贺荣光听叶妈妈说在停车场遇到了叶微因,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。 然后,贺荣光比他们还先一步知道结果——叶微因真的怀孕了。 贺荣光知道结果后,直接给贺迟远打了电话,简单明了地告诉他,他已知道了真相,叫他带叶微因去住院部见他。 当然,贺荣光很了解儿子,强调若是先斩后奏把孩子打了,他立马把所有的资产捐给慈善机构,一分钱都不留给他。 贺迟远气得把电话砸了。 他知道,在贺荣光眼里,那个女人的一切都是珍宝,连她的女儿他都当宝,从来没正视过他这个亲生儿子!当他带着叶微因赶到VIP高级病房时,里面站满了人,除了贺家的代表律师,还有面色凝重的叶家父母。 贺荣光见该到的人到齐了,便对律师说起立遗嘱的事情。 他看了看贺迟远,见他铁青着脸,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。 贺荣光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只有个不成气候的儿子,把这庞大的资产交给他,我现在还有些不放心。 但他有幸遇见叶小姐并育有新生命,我倍感欣慰。 我相信他有了家庭之后,会更加的成熟稳重,也会更有担当。” 贺迟远眉头紧皱,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。 贺荣光继续说:“迟远性子不定,我怕他不珍惜叶小姐,以致误了两人的终生幸福,所以我决定,贺迟远若想继承遗产,必须和叶小姐结婚。” 贺迟远恼羞成怒:“你以为我会如你的愿?大不了不要这个遗产。” 贺迟远直接摔门离去。 贺迟远的舅舅皱了皱眉,轻拍贺荣光的手背:“我去看看阿远。” 说着也随后离开。 叶微因站在原地很尴尬,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,脸上的表情也是意外的,看来他们也是刚刚知情。 出了病房后,叶微因缩着身子,不敢说话。 在她爸妈眼里,她是个不敢造次的乖乖女,别说她未婚先孕了,婚前性行为,他们都觉得不可能。 果然,叶妈妈一巴掌扇在了叶微因脸上。 叶微因被打懵了,捂着脸,低着头,默默地流着泪。 叶妈妈咬牙切齿地道:“你怎么这么糊涂?贺家少爷是长得好,但你有没有想过,他是什么样的人,会对你负责吗?要是你贺叔叔不出面,你打算直接堕胎?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?爸妈养你这么大,你这么作践自己?” 见她又想打叶微因,叶爸爸赶紧拦住她:“行了,行了,事情都这样了,你打死因因,也无济于事。” 叶妈妈哭得比叶微因还惨,蹲下来大声号啕,她捂着脸也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对叶微因说:“太傻了,太傻了。” 叶微因知道她妈妈是在心疼她,她蹲下来,强忍住不哭,抱着叶妈妈说:“妈,原谅我,原谅我。” 叶爸爸看着她们母女抱头痛哭,叹了口气。 他知道自己老婆哭的不仅是女儿未婚先孕,哭的还有她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。 她怕女儿走上她的老路。 感情的伤害是一辈子的,即使他快花了一辈子帮她疗伤,也治愈不了…… 叶微因请了两天假,打算在家清静两天。 谁知第二天她就接到贺迟远的电话,说想跟她谈谈。 晚上七点,叶微因穿着睡衣下了楼。 女为悦己者容,贺迟远不是她心仪的人,所以她没必要讲究。 叶微因感觉到他的不悦,也不理会,直接问:“你想和我谈什么?请长话短说。” 贺迟远说:“车里聊吧,外面太冷了。” 叶微因不置可否,跟着他上了车。 车里比较暗,叶微因看不清贺迟远的神态,只听他说:“你应该知道我要谈什么。” “对不起,我比较笨,不知道你想谈什么。” 虽然她猜到了是关于上次医院立遗嘱的事情,但在医院里贺迟远也明确表明态度了,情愿不要遗产也不会娶她。 态度那么坚决,她真心猜不出贺迟远还有什么要和她谈的。 “和我结婚。” 叶微因震惊地睁大眼睛,很想看清楚他的神态,奈何光线太不足,只能看到他立体而又完美的轮廓。 贺迟远继续说:“我爸说他真的很喜欢你,很想让你做他儿媳妇。” 叶微因觉得贺迟远这句话,说得无奈又有点伤心。 有那么一阵恍惚,叶微因觉得贺迟远要和她结婚是为了在他爸爸有生之年满足他。 但这并不代表,她就能答应。 贺迟远见叶微因不说话,放下诱饵,对她说道:“我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。” 叶微因觉得这个诱饵并不吸引自己。 贺迟远能给她什么?除了钱,好像没什么了。 她不贪财,不需要为了钱糟蹋自己的未来。 叶微因直接说道:“贺总,我最想要的是丈夫的爱,是一个家庭的温暖,你能答应?” 贺迟远皱了皱眉。 叶微因想,以贺迟远这样性格的人,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吧,或许接下来,贺迟远会给她一顿羞辱,说她痴心妄想?让叶微因万万想不到的是,贺迟远颇有耐心地说:“我保证,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给你。” 叶微因不明白贺迟远的想法,她只觉得,他这话的可信度实在太低了。 贺迟远是何等七窍玲珑心,怎会看不出叶微因那眼神中的质疑,他笑了笑:“在我们有夫妻之名的时候,我会努力做一个最好的丈夫。 如果最后你对我们的婚姻还是不满意,并且遇到了更加合适的人选,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成就这段姻缘。” 叶微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 贺迟远态度诚恳,话也说到了这份上。 贺荣光对她也是真心没话说,这件事似乎是他最大的心愿。 况且,孩子是无辜的,她没资格就这么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。 贺迟远也不咄咄逼人,继续诚恳地说:“你可以仔细考虑后再给我答复。 晚上气温比较低,你先上去,我等你的电话。” 贺迟远刚走两步,叶微因就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了。 “嗯?”贺迟远微侧头,挑眉看着叶微因。 叶微因深吸一口气:“我答应你。” 贺迟远点头:“好,明天早上我来接你,我们去一趟医院。” “嗯。” “那再见。” 贺迟远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叶微因拽着他袖子的手。 叶微因怏怏然收手,勉强笑道:“再见。” 【7】 第二天早上,叶家一家人聚在餐桌旁吃早餐,叶微因佯装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宣布,因为她和贺迟远相互喜欢,所以打算尽快结婚。 叶妈妈一脸的不相信,叶爸爸平静地吃完早餐,放下筷子,说:“因因,你应该懂什么叫门当户对吧?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和你很不相同。 谈恋爱还行,结婚后过日子就会充分表现出来,到时候……” “爸,你说的这些我都懂,贺迟远……阿远都说了,会迁就我的。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以后不幸福,我跟你们保证,嫁给他,我会很幸福。” 听她信誓旦旦地说完,叶家父母面面相觑,没有再说话。 叶爸爸用手心安抚着叶妈妈的手背,让她放宽心。 今时不同往日,现如今的贺家当权的是贺荣光,贺荣光不反对,与上一代不同了。 贺迟远一向很准时,叶微因回到房间看了一会儿书,贺迟远就打电话过来,说自己已经到了楼下。 叶微因下楼后,贺迟远很绅士地给她开门。 一向对她横眉竖眼的男人忽然对她这么好,有点不适应。 贺迟远说道:“我说到做到的。” 叶微因讪讪笑了下,不置可否。 对于未来,谁说得准? 到了医院,两人面对贺荣光质疑的眼光很有默契地脸不红心不跳,仿佛他们说的是真的。 他们很相爱,想结婚。 贺荣光见两人都一副“真诚”的样子,虚弱地笑了笑:“这样也好,那尽早结婚吧。 阿远,这事你安排。” “好。” 贺迟远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。 叶微因陪贺荣光聊了一会儿,贺荣光身子还很虚弱,最后有些困了,便打发两人去着手准备婚礼的事情。 出了医院,贺迟远直接带她去了婚纱店。 这家店在本市很有名,坐落于最繁华的街道路口,他们的婚纱是著名设计师独家设计,只此一件,而且只出售不出租,独一无二。 读书的时候,这家婚纱店做过一次活动,找现实情侣做模特,给他们宣传。 由于林暮年长得太清秀了,很上镜,设计师直接忽略叶微因这个“逊色”的搭档,选定了他们。 一次模特费将近一万块,学生时代的他们自然欣然答应。 叶微因有身高的劣势,所以摄影师要求的动作都是她坐下或者躺着。 其中有一张林暮年从背后抱住她两人相视一笑的照片,被设计师大为夸赞,做了三个月的示范招牌。 虽然这已是两年前的事情了,而且现在店面的装修也大为不同,叶微因还是忍不住感慨,重回旧地,却已经物是人非。 因为婚礼赶得急,叶微因没选预订款,直接选了现货。 现货可以直接试穿,叶微因和贺迟远便分别去试衣间试衣服去了。 叶微因穿了将近十五厘米的高跟鞋,出来后和贺迟远站在一起,终于有了自信心。 她看着镜子里的两人,暗暗笑道,瞧,他们也是男才女貌挺般配的一对嘛。 这时贺迟远的手机响了,贺迟远做了个抱歉的手势,走到一边去接电话。 陈招娣今天和朋友约好去打牌,等红绿灯的时候,目光随便一瞥,便见到站在婚纱店玻璃门窗旁穿着礼服讲电话的贺迟远。 她愣了一愣,脑子一下子短路起来,还未清醒的时候,身后的车开始鸣喇叭。 陈招娣回头看看前面,已经是绿灯了,不得不开车离开。 等她返回婚纱店的时候,她要见的人已经不在了。 她忙问营业员:“刚才是不是有位贺先生来试礼服?” 营业员微笑回答:“是的,和他太太一起来的。” 陈招娣的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,甚至有些扛不住这样的打击,踉跄两步差点晕倒。 营业员见状,想去搀扶,陈招娣摆摆手,一个人落寞地走了。 下班的时候,贺迟远送叶微因回家,叶微因有些不自在地说:“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,整个公司都知道我们要结婚的事了。” “我。” 叶微因不可置信地看着贺迟远。 贺迟远淡笑:“让你提早享受一下太子妃的滋味。” 他说他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,从那一刻起,他就会朝这个目标努力。 到了地下停车场,见陈招娣靠在贺迟远的车旁,三人都有些错愕。 陈招娣看了一眼叶微因,随即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。 “阿远。” 她试图挽着贺迟远,却被贺迟远躲开了。 她嘴唇泛白:“我……我想你了。” 贺迟远不冷不热地说:“我记得之前已经跟你说明白了,我要结婚了,以后我们没关系。” “是她?”陈招娣含着泪指着叶微因。 贺迟远点头。 陈招娣看着叶微因,咬牙切齿地对贺迟远说:“我在你身边三年,你和她才认识多久?她是个短腿妹,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,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。 阿远,我不懂,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 “奉子成婚。” 贺迟远简言意赅地回答,让陈招娣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似乎明白她的心思,贺迟远又冷然地说:“这个办法,在你身上行不通。 你不可能做我妻子,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明白。” 陈招娣的眼里蓄满了泪:“那她就可以?” 贺迟远看了看叶微因,见她一脸无辜的表情,他沉默了一会儿,叹道:“招娣,好聚好散。” 他打开车门,朝叶微因使个眼色。 等她钻进去后,贺迟远绕过车头,坐到驾驶位,一言不发地开车,留下几近崩溃的陈招娣。 两人坐在车上,叶微因终于忍不住控诉:“你太无情了。” “谢谢夸奖。” 叶微因觉得他的淡然让她很恼火,她又说道:“你肯定没喜欢过人。 我看得出来,陈小姐很喜欢你的,是真心喜欢你。” 贺迟远挑了挑眉:“这么说来,叶小姐喜欢过人?” 叶微因傻笑:“肯定的啊,要不然我二十几年不白活了吗?” 贺迟远蹙眉,眼神有些幽暗,扯着嘴角说:“喜欢过谁?” 一想到林暮年,叶微因就忍不住忧伤:“一个触不到的人。 他像个圣人,他的世界,我这种凡夫俗子没办法理解。” 贺迟远轻笑:“那你觉得我像什么?” “衣冠禽兽。” “……” 叶微因得意,这次总不会说“谢谢夸奖”了吧? 贺迟远沉默了一会儿,又兀自笑了起来:“难怪我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。” “……” 第二天早上,叶微因醒来的时候,将近十点。 最近似乎越来越嗜睡了。 她拿过手机一看,上面有五个未接电话,全是贺迟远的。 因为睡觉时习惯静音,之前都没听见,她赶紧给贺迟远回了个电话,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做检查了。 本来是想撒谎请个假,没想到贺迟远说他已经在她家了。 叶微因从房间出来后,便见贺迟远正坐在餐桌上,大大方方地和叶爸爸闲聊。 听到开门声,他随即侧头朝她望过来。 叶微因只觉得脸颊在烧。 谎言当场被揭穿,真是无地自容。 叶爸爸带着责备的语气说:“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?贺先生早上八点就来了,一直等你到现在。” 贺迟远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,好似在嘲笑她的窘态。 然后,他起身朝叶微因走来,牵着她的手问:“是不是出血了?这事很严重,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。” 贺迟远还礼貌地和叶爸爸道别,一派有教养的样子。 出了家门,叶微因忍不住甩开贺迟远的手:“你要带我去哪?” “你不是出血了吗?当然是带你去医院看看,要保证母子平安才行。” 贺迟远挑眉,面不改色地答。 叶微因耐不住他句句挖苦,求饶道:“我错了,我以后再也不撒谎了,您大人有大量,原谅我吧。” 贺迟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面无表情地说:“我的夫妻理念,双方不能撒谎,无论是善意与否,这都是借口,我要的是真诚。” “那你也不会向我撒谎?”叶微因不敢置信地问。 “自然。” 叶微因怀疑地看着他。 他说的话,真的可以相信吗? 贺迟远还是带着叶微因去了医院,当然,不是继续嘲讽她,而是带她去看贺荣光的。 贺荣光拉着叶微因的手问长问短,贺迟远一直坐在床旁,一句话都没说,安静得像个默默聆听的观众。 从病房出来,贺迟远浑身散发着寒气。 叶微因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,试探地问:“我刚才说错哪里了?” “没有。” 贺迟远面无表情地答。 “但你看起来不高兴。” 贺迟远扯着嘴角冷笑,驻足看她:“你觉得我和你,谁才是贺荣光亲生的?” 叶微因一怔,一时反应不过来。 她想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贺荣光对她比对他的亲生儿子好很多,而且带着过分的溺爱。 难道自己是贺荣光失散多年的女儿,而贺迟远是养子,所以才如此撮合他们? 她特意选了只有叶妈妈一人在家的时候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妈,你和贺叔叔是什么关系?” 叶妈妈一怔,眼神有些飘忽,不一会儿恢复常态,说:“我们曾经很相爱,但那时候年纪小,只有满腔的热情,不顾前面的道路多难走。 你也知道你贺叔叔家是高门,我这样的家庭,他们哪里看得上,自然是棒打鸳鸯。 你贺叔叔脾气倔,毕竟是亲生儿子,他父亲不敢紧逼。 贺家自然把矛头转向我。 那真是逼死人的狠啊,不仅让我不能读书了,你外婆家更是被逼得鸡犬不宁,差点就上街讨饭了。 于是,你外婆家也对我施加压力,贺家也逼我就范,在我最无助的时候,也找不到你贺叔叔,万念俱灰,实在没辙,最终答应分手了。 可贺家是什么人?狠角色,他们还要求我必须马上结婚。 这时候,你爸爸伸出了援助之手,说愿意先和我假结婚,渡过这个难关。” 门当户对,从古到今,这已不是一种偏见,而是一种习惯了。 “你爸爸是和我一起长大的,我自然信得过他,然后我就和你爸爸假结婚了。 贺家也就放过了我。 那时候年轻气盛,想着知识改变命运,想有一番作为,所以很努力地读书。 我结婚一年后,你贺叔叔才被解禁,他来找我的时候,我用狠话刺激了他,从此我们再没联系了。 几年后,看报纸知道他结婚了,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。 我也就心死了,又觉得你爸爸对我确实好,就假戏真做,成了真夫妻。” 所以贺叔叔对叶微因的喜爱,应该是爱屋及乌吧。 说到底,贺叔叔还是没放下叶妈妈,又知道自己和叶妈妈不可能在一起了,爱之切,就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叶妈妈的孩子能代替他们再续前缘。 “妈,你现在是喜欢我爸还是贺叔叔?” 叶妈妈轻声笑了笑:“没听过珍惜眼前人的话吗?” 叶微因听完,也跟着笑了起来。 或许真是如此,人的一生会遇见三个人,一个自己最爱的,一个最爱自己的,一个最适合自己的。 贺叔叔或许是她妈妈最爱的,也是最爱她妈妈的,但最适合她妈妈的,是她爸爸。 那么贺迟远是她的哪一个呢?叶微因不禁暗自推测起来。 她不知道自己最爱的是不是林暮年,但她明白林暮年不是最爱自己的,更不是适合自己的。 如果林暮年三者都不是,那她生命中的这三个角色,将会由谁来扮演? >>>>点击进入搜索【让我爱你,不论朝夕】继续阅读<<<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