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郑彦便重新钻进了刑部那散发着霉味和旧纸气息的档案库。
“老王叔,劳驾,再帮我找找京城周边,特别是西山一带的矿藏图和土质录,年代久远些的也无妨。”
他对着管库的老吏露出一个略显疲惫却足够诚恳的笑容,顺手递过一小包新买的烟丝。
老吏老王头眯着眼接过烟丝,掂量了一下,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些许:“郑郎中还真是勤勉,英国公的案子不都结了么?还查这些陈年旧账?”
他一边嘟囔着,一边还是慢吞吞地起身,走向那排积灰最厚的架子。
“部里大人要求核验些旧案数据,没办法。”
郑彦含糊地应着,目光己迫不及待地投向那些泛黄卷册。
一连数日,他如同着魔般埋首于故纸堆中。工部的档案浩如烟海,记载冗杂混乱,许多矿坑窑址早己废弃百年,记述语焉不详。
他逐字逐句地翻阅,比对,试图从那些枯燥的文字中勾勒出京城地下的土壤图谱。
他发现了几处记载有红土或赭石矿的区域,但位置、性状似乎都与他手中的样本对不上。
同僚们见他整日泡在档案库,不免有些闲言碎语。
“哟,郑郎中这是要改行堪舆风水了?”
“怕是死了老爹,受了刺激,魔怔了吧”
“查些没用的东西,难不成还能查出朵花来?”
郑彦充耳不闻,只是眼底的郁色更深了几分。
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——一个因父亲横死而行为乖张、徒劳挣扎的可怜虫。
但这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护。
档案中的线索时断时续,进展缓慢。
他决定双管齐下,实地探查。
他借着复核旧案现场周边地理的名头,开始在京郊各处徘徊。
西山脚下的废弃砖窑,他踩着满地碎砖和荒草,仔细分辨着土壤颜色;北郊曾是前朝官窑遗址的村落,他向村中老人打听往日窑厂倾倒废料的地点,却大多得到摇头的回应,年代太久远了;他甚至跑到南苑附近的沼泽地,只因县志记载此地曾有赤铁矿,结果差点陷进泥潭,狼狈不堪。
一次次无功而返,一次次被守门的兵丁或警惕的乡民驱赶。
夕阳下,他常常独自站在荒郊野外,望着手中那包依旧神秘的泥土,感到一阵阵的挫败和迷茫。
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?
转机发生在一个傍晚。
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刑部,不死心地再次翻检工部近年来的物料档案时,手指无意间划过一册薄薄的、关于宫内器用供给的记档。
其中一篇不起眼的附录,提到了每年春秋两季,宫内祭祀所用特定礼器的烧制事宜,由皇家御窑专门负责。
他的目光骤然定格在一种釉彩的名字上——“霁红釉”。
附录中简略提及,霁红釉是以西洋红宝石矿为主料,混合多种稀有金属氧化物,经特殊窑变工艺烧制而成,色泽沉郁肃穆,犹如雨后霁霞,专用于皇室最高等级的祭祀礼器,等闲不得使用。
而其烧制过程极难掌控,成品率低,产生的废釉渣也需专门处理。
霁红红宝石矿金属氧化物特殊窑变
郑彦的心脏猛地一跳!
他几乎是扑到档案架前,疯狂地寻找一切与皇家御窑、与霁红釉相关的记录!chapter_()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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