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部侍郎崔明远回到值房,气得砸了一套心爱的茶具,碎片和茶水溅了一地。
心腹属官屏息垂手站在一旁,不敢出声。
“好个赵思敬!好个油盐不进的朽木!”
崔明远喘着粗气,眼神阴鸷,“他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!真以为有陛下撑腰,就能为所欲为了吗?”
属官低声道:“大人息怒。他查他的,咱们咱们是不是该早做打算?有些账,怕是经不起这般细查”
“打算?”
崔明远冷笑一声,压低了声音,“硬拦是拦不住了。但账目是死的,人是活的去,给宫里递个话,请刘公公方便时出宫一叙。另外,给那些相关的人家都透个风,该扫干净的尾巴,赶紧扫干净!别留下什么把柄!还有赵思敬在边州那么多年,难道就真的一点错处都没有?去查!仔细地查!”
“是!”
属官心领神会,匆匆离去。
同样的暗流也在地方涌动。
江宁府衙内,知府屏退左右,对着布政使司派来的心腹密使,额角也是渗出汗珠:“户部这次是来真的了!徐哲那厮,看着闷声不响,下手却如此狠辣!如今还要派巡查组下来?这、这可如何是好!”
密使神色凝重:“慌什么!账目做得天衣无缝,他们还能凭空变出亏空来?关键是粮仓!那些陈粮、霉粮,甚至空仓,必须尽快处理!该填补的填补,该掩饰的掩饰!实在不行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走水也好,鼠患也罢,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!总之,绝不能让人抓到实实在在的把柄!”
知府擦着汗,连连点头:“明白,下官明白!这就去办!”
夜色深沉,京城各处宅邸,密室之中,不知多少灯火亮至天明,多少密谋在悄无声息中进行。
快马信使带着比官方文书更隐秘的消息,奔走在通往各地州府的驿道和小路上。
…
御书房内烛火通明,将李宸昭的身影拉得悠长,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。
他批完最后一份奏章,将朱笔随意搁在青玉笔山上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。
他并未立刻起身,而是向后微微靠在椅背上,抬手揉了揉眉心,姿态间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慵懒与疲惫,仿佛只是处理了一整日寻常政务。
“晦明。”
他开口,声音不高,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,在空旷的殿内却异常清晰。
阴影处,一道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,如同墨汁滴入静水,融于无形,现于刹那。
今日的晦明身着普通女史官服饰的,容颜依旧清秀,眉眼低顺,看不出丝毫特异之处。
她步履轻盈地上前几步,垂首敛衽: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
李宸昭并未看她,目光依然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,仿佛在出神,语气也是闲话家常般的随意:“工部那边,赵思敬查得火星西溅,崔明远坐不住了,怕是正想着怎么给朕的利刃找点锈蚀的由头。户部这边,徐哲倒是沉得住气,想下去实地摸摸粮仓的底朕准了。”chapter_();
他轻轻笑了一下,带着点玩味,“你说,这潭水底下的大鱼,闻到这饵料的腥味,是会惊慌失措地撞网,还是会索性把水搅得更浑,趁机脱身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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