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月下 阅读最新章节

比起泰和宫中的喧嚣，后院就清冷了许多。

沈昭阳一身华服行动不便，她怕引得叶青山警觉，故而有意隔了段距离，只远远地跟着。

长裙绊脚，沈昭阳双手提裙走的艰难，几次险些被裙摆拐倒。

一路跌跌撞撞，好在叶青山毫无察觉，沈昭阳一路从泰和宫正殿尾随他，行至宫殿后院。

泰和宫的后院月满凄清，假山怪石林立，小道蜿蜒绵长——先帝偏爱嶙峋怪石，故命匠人在宫中多处修建枯山怪石奇景，叶青山专挑偏僻小径走，脚步飞快，人影穿过一处奇石，便再无踪影。

沈昭阳暗暗叫苦，踮着脚踩过一路碎沙石跟上，伏在那半人高的石后探头，鬼祟地朝叶青山离去的方向看去——

叶青山并未走远，他在距沈昭阳藏身的石块不远处驻足，表情淡漠:“陛下，若跟累了，就请现身吧。”

原来自己早被发现了，沈昭阳无奈，只得提着裙子从怪石的阴影后走出:“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?”

叶青山抿唇:“陛下盛装开宴，长裙拖地，微臣身后窸窸窣窣一路响声，实在无法忽视。”

沈昭阳难免尴尬，为掩饰局促，她微咳一声，大步行至叶青山身前:“朕在泰和宫开宴，群臣都在前厅饮酒赋诗，你一个人出来做什么?”

“陛下恕罪，宫宴嘈杂，微臣不惯饮酒，又无私交尚可的大臣攀谈，便想出来躲个清净，也醒醒酒意。”叶青山面不改色。

言下之意是，他看不惯前朝那帮乌合之众。

“不习惯吗?”沈昭阳若有所思，“你本为礼部尚书，出席宫宴是本职，若你不习惯……”

叶青山冷笑着打断她:“陛下此言，是打算罢免微臣的官职?”

“我没有那个意思!叶尚书为人正直，心系百姓，该是国家的栋梁之材。礼部官职，实则是委屈你了。”沈昭阳连连摆手。

叶青山愕然，眼中的凌厉隐去几分:“微臣愚笨，陛下不妨直说。”

“你父亲原职高为御史大夫，我……朕以为，礼部尚书这样的末职，对你的才能多有限制，若你愿意，我立刻下旨为你抬官。”

“陛下，您醉了。”听罢沈昭阳一席话，叶青山面上尽是掩不住的错愕，可他还是迅速平复下来，将话题往回牵。

沈昭阳藏在长袖中的双手不自在地晃动：“你不愿意？”

叶青山朝沈昭阳弯腰颔首：“陛下，您喝醉了，微臣还是先送您回殿吧，您出来许久，梁丞相该着急了。”

沈昭阳咬唇：“我没醉。”

叶青山面沉如水，朝前殿方向伸手：“陛下，请。”

他没一点迟疑。

“青山，你我从小一起长大，”沈昭阳好容易憋出一句话，有些别扭，“我不想你和我生分。”

“陛下贬官孤立微臣之时，恐怕心头不是这么想的。”叶青山语气带了讥诮。

他沉着一张脸，冰冷至极。

放眼整个祁国，他是唯一敢和女帝如此说话的人。

不是仗着胆子大，而是真的发自肺腑。

从前是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，如今却云泥之别。

叶青山心头带着恨，倘若当初沈昭阳没有依着梁策在朝廷上孤立他，他绝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。

沈昭阳张了张口，话到嘴边却又变成另外一句不咸不淡：“你跟我一同回去吧。”

叶青山未动：“微臣有些头疼，想借着风醒醒酒，请陛下先行一步。”

沈昭阳劝说无果，只得一人原路返回：“那……你一定要在宴席散场之前回来。”

“恭送陛下。”叶青山躬身，为沈昭阳让路。

沈昭阳提着裙子沿着宫墙离开，叶青山依旧站在原地。

月色之下，那抹鲜亮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，叶青山闭了闭眼，手肘微微一动，右手覆上藏在袖中的匕首。

四周寂静，今日因女帝举办宫宴，侍卫婢女都去了前殿伺候，此处后院寂静无人，沈昭阳一路跟来身边也未曾带了侍卫。

要杀女帝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