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小任性

魏安然很快写好一份新的合约书，拎着走出书房。 云相思跟过来，回客厅坐下，好奇地瞅着他郑重放在桌子上的纸。 哦？让步了很多嘛。 云相思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内容，眼睛里浮现一抹笑意。 魏安然轻咳一声，腰身挺得更直，显得有些僵硬，规矩地只敢把一双还嫌清冷的眼正视她的眼。 却又被她眼中隐含的莫名笑意恼着了。 “你笑什么。” 尾音低下，询问便变成训斥。 云相思扁扁嘴，没心思跟他周旋。 胖子不耐热，一直在冒汗，她只想着赶紧把人打发走，她好冲个澡。 云相思眼神再移到那张纸上，食指指节轻轻敲下桌子，示意魏安然赶紧进入正题。 魏安然浓眉微皱，显然不很适应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。 这给他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，无处着力的感觉，很不好。 “这是我的一些想法。 咱们住在一起了，总是要有个章程，省得出麻烦。” “啰嗦，快读。” 嫌弃的语调成功惹起魏安然的怒火。 他本能地沉喝一声：“云相思！” 慵懒坐着的云相思不甘示弱地一瞪眼，湿透的腋下叫她十分不舒服。 “吼什么吼！有理不在声高！不会好好说话啊？” 魏安然咬牙，强行将火气压下，将那张纸往她面前一摔，起身大步离开。 门被砰地一声甩上，云相思做个鬼脸，跳起来心急火燎地冲去卫生间洗澡，半路上忍不住就将外头的蓝布褂子给脱了。 打开水龙头，她迫不及待地洗了起来，凉爽的滋味冲散她全部不耐，叫她舒爽地叹口气，嘴角忍不住又弯起来。 上次这样任性发脾气是什么时候？ 第几次被救回后听见爸妈老调重弹的相互指责？ 那还真的是上辈子的事了。 记忆模糊而遥远，显得那么不真实。 毕竟之后她便麻木了那么久，没什么能激起她特别的情绪，生气没有，开心也没有…… 猛地抬头，闭眼承受着花洒里凉水的冲击，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仿佛随着水流落下，流进下水口，归于黑暗之所。 云相思嘴角勾起，仔细清洗健康的身体，心中充满感动！ 活着真好！ 能切实感受到喜怒哀乐，能偶尔来下小任性！ 魏安然负气摔门而出，对上刚好从对门出来的苏红诧异的眼神，脸上有些挂不住，点下头，回身又进了屋。 深刻反省一番自己的失控，不住在心里提醒自己，那是他妻子，不是手底下的兵蛋子，要讲究方式方法…… 云相思冲了个战斗澡，围上大毛巾，神清气爽地出了卫生间。 对上椅子上正襟危坐的男人那双愕然的眼，她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，讪讪地打个招呼：“你回来啦。” “穿好衣服！”魏安然措手不及，脸唰得涨红！ 他以为她是去上厕所。 不是说女人洗澡都磨叽吗？她倒是节省水源。 魏安然强行分散注意力，脸上热度渐退。 云相思被他羞恼的样子也给闹出一个大红脸，赶紧回房间找了件衬衣穿上，当然还是魏安然的。 云相思诧异地发现，衣柜里的男装裤子皮带袜子什么的全都不见了，唯独剩下几件新旧程度不一的衬衣，整齐地挂着。 衬衣之间的距离又像是计量过似的，平均地割据衣柜里一半的空间。 云相思眼睛弯起，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低笑。 这个男人，还真的是体贴又可爱啊。 因为这个暖心的小发现，云相思放开羞窘的心思，把微湿的大毛巾往腰上紧紧系上一圈半，长度几乎垂到脚踝，确认遮挡得密不透风，这才拉下长长的衬衣下摆出去。 听见脚步声，魏安然紧张地坐好，小心地拿眼角余光打量一眼，见她穿好衣服过来，这才大松口气。 这衬衣，她穿着还挺好看的。 就是领口扣子没系。 不过还是比刚才就只围着一条大毛巾出来要安全多了。 “咳，扣子扣好，乱七八糟！” 云相思撇嘴，不情愿地扣着有些紧的领口。 她胖又不是故意的！ “坐。” 魏安然喝了口水，顺下那口气，迅速恢复镇定，至少表面来看是如此。 云相思皱皱鼻子，没有异意地坐下，看着桌上他手边放着的厚厚小小的书，眼睛里闪过笑意。 魏安然真打算教她识字了？可是拿新华字典做教材，还真挺，别致的。 魏安然见她好奇地打量过来，右手爱惜地轻抚一下字典上旧报纸包着的书皮，郑重介绍。 “这是一本新华字典。” 云相思配合地点头。 魏安然莫名就觉得她明白自己的话，心里生出一股寻觅到知音的美好感受。 “它能教你识字。” 云相思又点头，心里头却笑翻了。 只凭着一本字典就能学会浩瀚的汉字？那得是多妖孽的天才，才能猜出每个字的读音啊！ 魏安然见她乖巧，心情大好，话也多了起来。 “如今是新中国了。 新时代的女性要有新思想，妇女能顶半边天！不要妄自菲薄，知识，哦，学问，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吧？有学问的人，会受人尊敬，也能更好地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！云相思同志，你身为军嫂，要有更高的觉悟，更高的学习主动性。” 他将那本字典珍重地递给她，像是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传承仪式。 “你想学习上进，不想做睁眼瞎，这很好。 这本新华字典送给你，希望你能充分利用好它，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！” 云相思受他郑重的态度感染，赶忙立正站好，手下意识地在腿边毛巾上擦一下，这才双手接过那本新华字典。 魏安然不舍得放手，云相思趁他还没反悔，加大力气把那本字典夺过来，开口保证：“你放心，我一定会爱护好它，利用好它，将上面的字都认全！” 这倒不是一句空话。 只有她知道，上辈子她住院那漫长的五年，将近两千多个日夜，为了打发无聊又绝望的日子，她到底看了多少东西。 新华字典，她也曾经翻过两个月。 这小小厚实的书籍对她而言，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。